江老太见她一阵摆弄,果然嘴巴也跟着唠叨起来。
直到两刻钟过去,炕面开始暖起来。
外边灶膛里的柴火噼啪炸开星火,烟火顺着烟道往里灌。
老太太先没忍住,颤颤巍巍地走过来,拄着拐杖往炕沿一戳。
“整这乱七八糟劳什子,老婆子这把骨头经得起烙饼似的烤?”
林霜笑道:“摸摸看?”
摸就摸,江老太哼一声,枯瘦的手掌摸到上边的褥子上。
这时稻草垫下的热气已顺着褥子渗透上来,开始变得暖乎乎的。
快入冬了,天气着实凉快,老人家身子骨又容易怕冷,一黏到这暖乎乎的热气顿时感觉浑身一阵通透舒服。
这下嘴也不硬了。
“倒还有几分暖和。”
堂屋的江怀贞听她们二人说话,也从堂屋走过来看。
伸手在褥子上摸了摸,清冷的眉眼里染上笑意,“温乎着,躺上去肯定很舒服。”
“先烧一烧,把褥子上的湿气烧干了再上去躺,不过你可以上去感受一下。”林霜道。
江怀贞今日从城里回来就这一身,摇了摇头:“等晚上沐浴后再上去滚一滚。”
江老太道:“这炕这么大,横着能睡四五个人,等天冷下雪了,到时候就过这屋来一起睡一炕。”
林霜原也是这么想,“等天冷了再过来,现在上炕晚上得出汗。”
约莫一个时辰之后,整个墙面已经变得干燥,就连屋里都因为烧了炕变得暖乎乎的,林霜才扶着老太太上去体验了一下,果然舒服得很。
老太太心疼道:“烧这么一晚上得多少柴火?”
林霜安抚道:“睡觉之前塞一炉子就能暖到天冷,要不了多少柴火,再说了,砍柴不就是为做饭取暖?”
就算砍柴受累,也是孩子们去做,自己没出半分力气,江老太说完这一句后便停了嘴。
都体验过了,要是真不烧了,她可舍不得。
“薛大夫说要来看这火炕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?”
“眼下要入冬了,我看也就这几天了,得提前帮他做几张炕板,免得到时候真要砌炕的时候才做土坯子,又得等上几天。”林霜道。
说着想起老太太那七副药明日就吃完了,后天得去复诊,到时候再跟薛大夫说炕的事。
“得,你们看着办。”江老太说着,窝在炕上一动不动。
当天晚上。
林霜躺下准备睡觉。
旁边的江怀贞翻来覆去,突然出声:“要不,明天咱们雇个人跟你一起去吧……”
请一个人最多二三十文钱一天,按照她们今天的收益,是能请得起人。
林霜疑惑地转过头问:“怎么,你觉得累了?”
“没有,我不累。”江怀贞摇头,“我……我是担心万一人家知道我是刽子手,就不买咱们的饼子了……”
林霜道:“可你总不能一辈子困在山谷里不出门吧。”
“可以出门,就是不想影响生意了。”
“那你昨天就没想过这个问题?”
江怀贞听她这句话,以为她是责怪自己,心里有些难过,但还是回道:“我也想过了,可我不想你自己一个人辛苦,又担心有人占你便宜,心想着或许那些人也不一定认得出来,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?”
“还有就是我也想跟着一起挣钱。”
听到这话的林霜感受到了她的委屈,心里的怜惜也一下子涌上来。
眼前这个上辈子在她心里无比强大的人,她现在其实只是一个才十七岁的人,没有朋友,这些年来只有一个小老太陪着,两人脾气不对头,一言不合就是相互赌气。
她渴望外面的世界,如今又被这个刽子手的身份给禁锢住,束手束脚,怎能不憋屈。
她只是想帮忙。
如今证明这个事能做下去,她恋恋不舍地,却要退出了。
林霜是想挣钱,但在她的所有愿望里,江怀贞排在了首位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