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一句话字咬的很轻,带着引诱的意味:“死得如此凄惨无助。”
空气死一样的沉寂,被手铐圈住的双手攥得青筋暴起,又渐渐松开,而魏执岩依旧回答:“不知道。”
签字笔杵在桌面碎出几条裂纹,陆炡起身将其扔进角落垃圾桶,磨着牙根冷笑一声,“很好。”
他起身,椅子腿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,“庭审预计在月底,政府给你分配的国选律师这两天会来和你会面。”
魏执岩表现得丝毫不在乎律师的问题,抬眼看向检察官,说:“检方出庭的证人,选廖雪鸣。”
这话回得突然,陆炡微顿,扯唇哂笑:“你真是比我想象得更加狠心。”
魏执岩却口吻嘲讽地反问检察官:“这个恶人,你不是早已决定要当了么?”
陆炡面上没了笑,颔首,“所以说我讨厌和聪明的人讲话。”
纸杯里的速溶咖啡还没喝完,见陆炡已经从审讯室出来。
林景阳赶紧一口闷扔进垃圾桶,快步走到跟前疑惑道:“咋这么快就审完了,说了什么”
过陆炡的笔记一看:空白。
不过也是意料之中,魏执岩该交代的都交代了,庭审需要的资料基本也全了,还能再说出点什么呢?
林景阳不明白陆炡继续审问的意义,不过这话他也没问出口,因为清楚陆炡同样不会多说。
但有一件事,踌躇不决的林景阳还是在车上问了,“陆检,我昨天看见小陈写的相关证人登记表咱们真要让廖老师当检方证人?”
坐在后排的陆炡翻阅手里的文件,头也不抬地问:“怎么了?”
“没啥,就是感觉廖老师挺单纯的,说白了心气上还是个孩子。”他握着方向盘,轻叹口气,“是不是对他有点残忍了?”
陆炡却说:“蒙住眼睛,捂住耳朵,什么都不看不听,才对他更加残忍。”
最近夜里廖雪鸣总是做梦。
梦见维纳斯穿着漂亮的碎花蓝裙,在刺槐林下扬起双臂跳舞;找回头颅的路易十六,抱怨路边大爷剃的头太难看,严重影响他的外形。
而廖雪鸣躺在树下荫凉,背着专业课考试的内容。每读错一个字,便有人敲下他的脑门,帮他纠正,说:“学了这么久,怎么还是个文盲?”
他也不恼,头在对方身上蹭了蹭,嗅见好闻的木质香,又继续背课。
然后廖雪鸣醒了,望见发黄的天花板。
他眨了眨眼,撑着床面在“吱嘎”声中坐起,回忆方才那个美好虚幻的梦。
意识到以后不会有维纳斯,也不会再有路易十六,而陆炡
廖雪鸣看向墙上挂着的万年历,嘴唇翕动无声地数了数日子,喃喃自语:“原来才一周啊。”
又说:“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?”
但他没想到,自己很快就见到了陆炡。
傍晚陶静来后山宿舍时,他正蹲在院子用锄头除草。虽然已经初秋,砖缝里的野草还是窜得很快。
“院子里的弄得这么利索啊?”她环视一圈,抻脖子望望屋里,瞥到床上被子都是叠好的,惊奇地问:“怎么开始喜欢上打扫卫生了?”
廖雪鸣戴着顶草帽,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,小声说:“因为不能住得像猪窝一样。”
陶静没听清,“什么?”
而话说出去后,廖雪鸣短暂愣神,尔后摇摇头没再说。
“鸣儿,我来其实是有事找你陆检来了,可能想要见你。”
手上力度忽重,红砖被刨掉一个角,因惯性“噼啪”地滚出米远。
廖雪鸣摘下帽子,仰头难以置信地问:“陆检察官?”
陶静应声,面露不忍,揉了揉他的头:“没事的,你要是不想去。我就说你生病了,不方便出来。”
他摇头,站起身:“我要去。”
洗澡是来不及了,廖雪鸣拿湿毛巾使劲擦擦脸和脖子。洗干净粘在手上的泥土,一如既往地挤了三遍泡沫。

